晚饭后,暖黄的灯光倾洒在客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贝丽和诺丝,这两个与江家并无血缘关系的人,也融入了这份独属于家庭的温馨氛围里,和其他人一样,满心期待着老太太揭开藏在脑海深处的秘密。
老太太面容和蔼,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可那一双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她微微仰头,目光悠悠地望向远方,思绪似脱缰的野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越时空的洪流、遥远的距离、更迭的季节……
转瞬之间,便来到了1932年,日本仙台。正值樱花盛放的季节,满树的樱花灿烂夺目,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飘落,如梦似幻 。
在日本,樱花盛放的季节,堪称一年中最为绮丽的时分。湛蓝如宝石的天空下,悠悠白云肆意飘荡,漫山遍野都被染上了浪漫的色彩。无论是起伏的山岗、蜿蜒的路边,还是潺潺的河畔,樱花树或井然栽种,或肆意野生,无处不在。房前屋后、庭院之中,皆是樱花的曼妙身姿,它们花团锦簇,姿态婀娜,每一朵都似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尽情舒展着柔美的花瓣。馥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人们漫步其间,脚步不自觉地放缓,眼神里满是沉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烂漫的樱花所柔化。蜜蜂在花丛间忙碌穿梭,嘤嘤嗡嗡,它们在花蕊中贪婪地汲取着甜美的花蜜,为这生机勃勃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灵动。山雀也不甘寂寞,在繁茂的树枝间欢腾嬉戏,小巧的身影在枝叶间时隐时现,清脆的啼鸣声此起彼伏。偶尔,几只喜鹊停歇在花枝上,它们一展歌喉,那嘹亮的叫声,仿佛是对这美好时节最由衷的赞美。
当然,这个如梦似幻的时节里,怎会少了蝴蝶的身影?五彩斑斓的蝴蝶翩跹起舞,它们扇动着绚丽的翅膀,在花丛间轻盈穿梭,时而停歇在花蕊之上,时而与微风共舞。它们的舞步灵动而优雅,为这烂漫的春日添上了最后一抹灵动的色彩,共同奏响了一曲完整的春天圆舞曲。
蜿蜒的小路上,烂漫的樱花树下,赏樱的人错落分布,或三三两两,或四五成群。其中大多是男男女女,身着日本传统和服。和服色彩斑斓,艳而不俗,和如云似霞的樱花相互映衬。微风拂过,花枝轻摇,衣袂飘飘,为这春日盛景增添了一抹亮丽而璀璨的色彩。人群中,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处处洋溢着春日里独有的欢愉与惬意。
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溪水静谧清幽,宛如一面澄澈的镜子,将蓝天白云、烂漫樱花以及世间万物,都毫无保留地纳入怀中,勾勒出一幅亦真亦幻的美妙图景。
几个身着深蓝色学生装的小学生在人群间嬉笑玩闹,你追我赶。他们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洒落。在这片静谧而美好的樱花世界里,他们灵动的身影,与周围的静景相互交织,动静之间,和谐之美油然而生,共同绘就了这春日里最动人的画面 。
就在众人沉浸于烂漫春光之时,变故突生。在溪水最宽阔、最深邃之处,几个身着学生装的大男孩,突然将另外三个同样穿着学生装的大男孩团团围住。也不知究竟因何而起,双方激烈地争吵起来,情绪愈发激动。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围住人的那群男孩竟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地将被围的三个男孩高高抬起,随后毫不留情地扔进了旁边的溪水中。溪水虽不算深,可初春的水温依旧极低,那彻骨的寒冷,用冰冷刺骨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被扔下水的男孩们在水中扑腾挣扎,浑身瞬间被冰冷的溪水浸透,冻得瑟瑟发抖。而那些把他们扔下水的男孩们,却站在岸边,一边疯狂地大喊着“东亚病夫,东亚病夫……”,一边大笑着,仿佛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随后便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只留下溪水中狼狈不堪的三人,以及周围人群中那些或愤怒、或震惊、或无奈的目光。
欺凌的双方皆为仙台医专一年级学生。那些恃强凌弱、寻衅滋事的,是日本学生;而惨遭被扔下水的,则是来自中国的学生。
三名中国学生成了落汤鸡,狼狈地爬上了岸。他们浑身湿透,寒意刺骨,只能脱下上衣,用力拧着衣角,水珠飞溅,湿透的帽子也摘了下来甩水。周围看热闹的日本男女,有的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有的跟着起哄,嘈杂的呼喊声中,“东亚病夫,中国人,东亚病夫,中国人”的叫骂格外刺耳。
没一会儿,两名日本警察吹着口哨慢悠悠赶来。他们看着中国学生的窘态,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装模作样地问:“怎么回事?谁干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掉水里了?”这时,一个身着和服、体态臃肿的日本女人,扯着嗓子大笑道:“管他们做什么,这可是在日本,他们不过是中国来的东亚病夫罢了!”周围的人听了,笑得愈发大声,那笑声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三名中国学生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