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我生命中如此顽強而不可磨灭的艺术之魂《之二》卜荣华酒泉
关于我的第一次登台演出,但演出的不是我喜欢的秦腔,而是红色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红灯记》,我扮演的角色本来是最令观众们切齿痛恨的日本宪兵队,后来改演叛徒王连举。
红色革命样板戏,一个令我极其反感又强加于我并让我倒背如流长达十几年的戏剧!
1969年7月我参加了工作,到了县农具社进了铁匠坊当了一名铁匠学徒工,这一年我不到十六岁。不久,由“四人帮” 左倾错误路线操纵起来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普及革命样板戏”的闹剧在全国兴起。当时整个社会所有的部队机关单位学校厂矿企业中小学以及街道居委会的小脚老太太都被发动起来,破天荒的纷纷成立了各自的主要以上演革命样板戏为主的所谓的“京剧团” 。这也算是当时文化大革命的一大奇观!
而我所在的这个主要以生产铁锨、锄头、镰刀等简单农业生产用具的小厂子自然也不甘落后成立了自已的“县农具社京剧团” ,并准备于近期正式登台参加全县的大型“革命样板戏” 的汇报演出。
包括我在内的几乎所有的青年工人都被抽调到单位京剧团充当了剧团的演职人员并参加了紧张的排练。为了体现“抓革命、促生产” 的精神 ,实行上半天搞生产下半天搞排练的原则,并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1958年大跃进式的演出计划:笫一年一定要争取把八台革命样板戏中的其中三台搬上舞台,这三台戏分别是《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并争取在三年之内一定要把八台革命样板戏統统搬上舞台!
因此,在整个厂区里,到处都是练嗓子的声音:“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这个女人不寻常……” 、“老子的队伍刚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
面对工厂里的这种乱像,那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什么叫作“不务正业”?
排练的第一台戏是京剧《红灯记》。那时整个社会正在大肆鼓吹“阶级斗争为纲” ,因此在分配演员角色的时候自然就产生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排练之前先认真学习自称是“无产阶级文艺革命路线的旗手”老妖婆江青制定的所谓“三突出” 的主要原则,即:“在所有人物里面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里面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里面突出主要英雄人物” 。
关于家庭出身问题从理论上讲虽然说的是“讲成份但不唯成份论,重在个人政治表现” ,但在分配演员的角色时,耍对每个人的祖宗三代之内的家庭历史㎏都要进行一番严格的政治审查以后,才可分配自巳演出的角色,这样的话,那些家庭出身好的苦大仇深、根红苗正的红五类们被分配到的角色自然都是剧中的八路军和新四军之类的英雄人物的正面角色,而我呢?虽然号称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 的 参加工作填表时上面清清楚楚的填着:“家庭成份:城市贫民。个人出身:学生。”,但因文革中父亲自杀一事,使我的脊背上始终背着一只无形的政治黑祸,因此像我这种家庭政治背景的人以及那些地富反坏右和牛鬼蛇神出身的黑五类子女们,都是这个社会的吃不开的王宝钏,社会称我们为“狗崽子”,属于“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之类,所以只能命中注定的扮演那些天生就长的贼眉鼠眼的、尖嘴猴腮的、獐头鼠目的最令观众们切齿痛恨的反面角色,比如:日本鬼子宪兵队、叛徒、特务、汉奸、走狗、土匪、******************兵、地主狗腿子、地富反坏右和牛鬼蛇神等等。
在以上所有的反面角色中,我最不愿意扮演的就是“叛徒” 这个角色。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叛徒” 二字是个最污辱人格的名词,就如同汉奸卖国贼和背叛出卖耶稣基督的犹大一样,令全世界人民痛恨!否则的话,堂堂正正的国家主席刘少奇怎么能成为“叛徒、内奸、工贼” 被无故迫害致死呢?三大罪名,第一个就是“叛徒”,一句话,我宁可扮演日本鬼子宪兵队也不愿意扮演令全人类切齿痛恨的叛徒角色!但是,命运总是由不得自巳……
在排练京剧《红灯记》时,我本来扮演的角色是四个日本宪兵队中那个举着一面日本太阳旗的日本兵,好不容易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将基本的动作练习会,但因剧中的最重要的反面人物叛徒王连举这个角色因怕别人说三道四,说什么也沒人愿意扮演。
这时,有人像当年的哥伦布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发现了我:“瞧!这小子不是正好可以扮演叛徒王连举吗?你们大家瞧,他那左手飠指正好受着伤呢!叛徒王连举不是也正好拿着一把手枪照着自己的左手飠指上开了一枪而受了伤吗?”,这时,大家回头仔细一看我的左手食指上果然包着一快纱布,于是那些扮演李奶奶、李玉和.李铁梅和鸠山先生的演员们一起站起来兴灾乐祸地大声喊叫起来:“好!他的家庭是黑五类家庭,他的父亲在运动中自杀!就让他扮演叛徒王连举吧!”。
由于我的指头上受了伤,所以人人都不愿意扮演的革命样板戏《红灯记》中的叛徒王连举就由我来扮演。
关于我的指头上的伤,那还是在前年——即一九六八年我十五岁时,正是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之时,酒泉县城里誓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3.12”与“红三司”正在真刀真枪的激战正酣。当时我是其中一大派组织:“酒泉地区3.12无产阶级红色革命造反派联合司令部”里任一通信员之职。在两大派激战的紧急关头,需要把几门土炮紧急抬到前方支援,于是,我受“3,12”造反司令部康司令的派遣,在参加有许多人参与的齐心协力抬炮的过程中,不小心我的指头受了伤,由于没钱及时医治,只好涂着红药水一直用纱布包裹着,没想到此伤居然就逐渐演变成了我扮演叛徒王连举的一个不可推卸责任地最有力的证据!于是,我只好在一种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扮演了一个叛徒王连举的角色。
关于“叛徒”的话题,我想起了一九六八年我当通信员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有一天我正在大街上的钟鼓楼附近像天女散花般的,正在往人山人海的脑袋上撒传单的时候,突然“红三司”的几个人一下子把我掀翻在地,接着像老鹰抓鸡式的,一下子把我装进了一只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抓去,并被拉到了酒泉地区党校,即“红三司”的造反司令部里,我立即受到了审讯,作为“3.12”司令部的通信员,他们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接连审问了我几个问题,其中有这么三个问题:
一, 一九六七年十月十七日,发生在酒泉县城里的由“3.12”策划并制造的一起惨案
(即酒泉地区文革期间轰动全城的“10.17事件”)是由谁具体策划的?
二, 为了想搞清楚“3.12”具体的军事实力,他们问我:“3.12”到底有几挺轻重机关枪和其它武器装备?
三, “3.12”最近策划有哪些秘密举动?
虽然经历了严刑审问,但我都咬牙坚持没有屈服,无论审问任何问题我都是三个字:“不
知道!”,并暗暗发誓:“就是打死也坚决不当一名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队伍里的叛徒!”,而不像有的人,被抓去还没动刑,还没上老虎凳灌辣子水,就吓得屁滚尿流、腿肚子转筋,赶紧就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的招供了……没想到此事仅仅过了一年多之后,我在全国人民普及革命样板戏的戏剧舞台上却扮演了一个叛变革命的令人发指的切齿痛恨的叛徒角色,这也许就是命运对我的戏剧性的捉弄吧!
说实话,在所有革命样板戏的角色中,我最想扮演的角色是《智取威虎山》中的侦察排长杨子荣,因为他是我心目中一位最令我肃然起敬、羡慕极至、崇拜的五体投地的英雄人物,他那“穿林海、垮雪原,气冲霄汉”的英雄气概实在令我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经过了长达三个月的紧张认真的刻苦排练,我们全体工人阶级终于把红色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正式搬上了舞台,在县革命委员会举办的“全县革命样板戏汇报演出”中获得了巨大成功,尤其是由我扮演的叛徒王连举更是获得了观众们的一致好评,他们连连说我扮演的叛徒王连举真是太像了!
那天晚上,东风剧院坐满了人,到了八点钟演出正式开始,一个年轻的女报幕员开始报幕:“下面由县农具社京剧团演出大型革命现代样板戏《红灯记》,第一场:接应交通员!”。
此后大幕便徐徐拉开,只见灯光昏暗的舞台上,一列火车冒着一股浓浓的黑烟“轰轰隆隆”的通过,这时,只听“砰砰”的两声枪响,接着,从火车上跳下了一名受伤的******************地下交通员,紧跟着李玉和与由我扮演的叛徒王连举先后上场。王连举是我党打入敌人内部的内线。为了掩护李玉和将交通员迅速背走,在四名日本宪兵队即将上场之际,为了迷惑敌人又不暴露自己身份,我——王连举必须使用苦肉计。此时我当机立断,用右手从腰里立即掏出一把手枪, 对着自己原本就受了伤的左手“砰”地开了一枪,接着在京剧锣鼓紧张的“咚咚咚”的“急急风”中,我在舞台上表演了一个临场发挥性的极具夸张的动作——
为了表示所谓的“疼痛”,我像一名体操运动员一样,先表演了一个前滚翻加后空翻再转体360度,接着亮相。面对观众,我呲牙咧嘴的一下子亮出了我那只原本就受了伤又被提前涂了红药水的“血淋淋”的左手,我的极具夸张性的逼真表演,使整个剧场里一片哗然,观众们一下子都惊呆了, 觉得不可思议,议论纷纷:“哎呀!这小伙子怎么能真的一枪把自己的指头打伤了呢?”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听到观众们的议论声,我没有产生任何自豪之情,我想我表演的再好也还是个革命的叛徒、人民的敌人!也永远改变不了所谓的“狗崽子”的身份地位的事实!
尽管我积极响应党的号召,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一切该填的表格都填好并上报于上级部门,但因家庭政治问题始终过不了关而泡汤。参加工作后尽管积极努力奋斗想加入中国************************青年团,但申请书尽管写了不计其数,但都得不到批准而只好死心。到了18岁想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更是无望而只好绝望!参加工作进不了好单位,就连分配工种都是体力劳动最繁重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冲出这黑暗的隧道呢?同时父亲的冤假错案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平反昭雪呢?总之,一辈子的倒霉事都让我遇上了!
世界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世界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是诸葛亮在世也难以预料!
自从父亲自杀后,我的脊背上从此背上了一口政治性极强的看不见的黑锅,自从背上了这口极其沉重的黑锅以后,我一下子掉进了社会的最深渊,从此开始在黑暗的隧道里艰难的自我奔波……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欺负我,任何好事都论不上我——
那场激烈的全国性的武斗结束以后,实现了所谓的“全国山河一片红”以后,,本来地区革命委员会要招收一名通信员,本来我是顺理成章最合适的人选,尽管我在政治上表现积极,尽
历史潮流滚滚浩荡,并不以任何人的个人意志而发生转移!历史本来就是这样一环紧扣一环……比如这场全国性的“普及革命样板戏”的闹剧仅仅闹了一年多便像当年1958年的大跃进一样半途而废了,因为上面高层出事了!伟大领袖毛泽东的最亲密战友兼付统帅林彪出事了!
传达的************中央文件称:1971年9月份,付统帅林彪急不可耐的为了早点上台,制定了六种方案阴谋谋杀毛泽东,但所有的谋杀阴谋都败露了,逃跑时乘一架英制三叉戟,飞机发生爆炸,全家子葬身于外蒙的温都尔汗。
我们单位的“京剧团”,本来制定了一项雄心勃勃的演出计划,用三年的时间把八台革命样板戏全部搬上舞台,但只排演了一台革命样板戏《红灯记》和《沙家浜》、《智取威虎山》中的部分选段以后便因林彪事件的发生而提前解散了,随全国人民又投入到了新的一场轰轰烈烈的“批林批孔”的政治运动里去了……
解放以后,中国的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虎头蛇尾,比如:大跃进、大炼钢铁、大锅饭……就连十年文革,实际上也是半途而废
和我同时进厂的一个年轻人,名字叫马三,其人聪明活泼,脑袋灵光,城府深奥,经常性的小曲子不离口,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装着一肚子文艺作品的人,因其家庭解放前苦大仇深,作过忆苦思甜报告,本人根红苗正,属于“红五类”之类,不像我属于“黑五类”之类,因此,在演出的所有革命样板戏中,那些所有的男一号英雄人物,如《红灯记》中的李玉和、《沙家浜》中的郭建光与《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都由他来扮演,处处显得牛b熏熏。
马三是一名铸造车间的翻砂工。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他一面翻砂一面在悄悄地哼哼着什么,于是我悄悄地来到他的跟前,仔细一听,只听到他正在一个人自问自答的哼哼着下列唱段:
“啥花白?啥花黄?啥花开得满园香?五簪白,金钗黄,丹桂开得满园香。什么花开火红样?什么花开在池塘?石榴花开火样红,碧莲花开在池塘!……”
“哎呀!马三这小子居然会哼哼秦腔!而且还哼哼的是秦腔中最经典的唱段,电影《火焰驹》中的小姐与丫环的《赞花》一节”。我心里禁不住一阵惊喜,于是我便把他牢牢的盯住了,当然,盯住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去向单位的革命委员会和公安机关去告密和揭发,而是另有他图,因为自从文革爆发长达五六年以来,除了那次“唱片事件”,已经很长很长时间再也没有听过那久违的秦腔传统戏了,那种难受的感觉是一般人难以体味的,一定要想办法让这小子把这一段《火焰驹》唱几遍,好好过个瘾!
在那时候,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喜欢听秦腔但会唱的却凤毛麟角。至今,我只会吼仅仅一句《蝴蝶杯》里的唱腔:“卖去了娃娃鱼不给现钱——”。
于是,有一天晚上在没有任何政治活动的情况下,我为了听秦腔又一次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地下党式的秘密聚会。
我事先和马三约好,又约了几个年轻的爱听秦腔的“臭味相投”者.先买了半斤本地酒厂生产的沙枣子烈性酒,又花了一块钱买了一斤高温肉。(何谓“高温肉”?此肉是文革中的特产,是一种由病猪经过高温加工处理的肉,谓之“高温肉”。)又买了一斤黄瓜切好再凉拌上,好香烟也准备了一包,然后用上好的龙井茶满满的泡了一壶浓浓的酽茶,当准备好这一切以后,便把那会唱秦腔的马三请来,毕恭毕敬的把他让到上座位坐下,然后拿过筷子端过酒肉烟茶,让他一个人享受,其余人则站在两边像朝廷的文武大臣一样看着他吃……
这就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发生的奇事——为了听一段秦腔对这马三就像是奴才伺候皇帝一样以点头哈腰式的.真诚的以好烟好酒好肉好茶好屁好话好招待着。只见马三这小子坐下以后,见了酒肉就如同一只饿狼一样两眼放绿光,就像是八辈子没见过酒肉一样,也不谦让,拿起一双筷子夹起一块高温肉就往嘴里送,吃得“吧唧吧唧”的,不一会儿就把这些东西像秋风扫落叶一般,一下子全部送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然后开始耍派头:先抽了一根好烟又喝了几口浓茶,又掏了掏牙缝又吐了一口浓痰又擤了擤鼻涕,然后站起来再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接着出去先放了个响屁,又撒了一泡尿又拉了一泡稀屎,最后进来正式开唱,开唱是突然爆发式的,没头没尾,令人有点措手不及:
“啥花白?啥花黄?啥花开的满园香?五簪白,金钗黄,丹桂花开满园香。什么花开火红样?什么花开在池塘?石榴花开火红样,碧莲花开在池塘!完了!”,尽管是没头,但当我正听得津津有味而得意忘形时,没想到他的一声“完了!”, 却实在令我扫兴,我不甘心,便问:“完了吗?”,他肯定而斩钉截铁的说:“完了!”
我说:“这一段秦腔唱腔很长很长,整个唱腔唱完至少需要20分钟,你怎么才唱了这么三句半就不唱了呢?”
马三说:“就这三句半秦腔还是跟我妈妈学的,我妈妈就给我教了这么三句半,我就会唱这么三句半,其余的不会唱!”
我实在有点不甘心,觉得太吃亏了,便说:“我一个月的工资才28块钱,今天我花了几天的工资,买了这么多的酒肉,像孙子伺候我大爷似的把你马三伺候了半天,就为了听你这么三句半没头没尾前后不搭界的秦腔吗?你小子纯粹是哄傻小子呢?不行!今天除了会唱这么三句半《火焰驹》以外,你还会唱啥?据说你马三小子肚子里装的东西可不少呢!今天就把你肚子里的文艺作品一个不留的统统一起往外倒!当然,除了今天吃进去的酒肉,其它东西一律不留,倒得干干净净的!让我们今天好好过个隐!否则的话……哼!”,我气得作了个动作……
此时,马三觉得这么做也实在对不起我们,纯粹是鼻子上抹石灰呢,白白吃了这么多的酒肉,于是便只好说:“我还会唱《洪湖赤卫队》中的【洪湖水,浪打浪】和【手拿碟儿敲起来】,只是现在这些歌曲都是被政府明令禁止坚决不能唱的,是被《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点了名的属于封资修的黑货色!大毒草!说是那里面有一句歌词:‘贺龙领导闹革命!’是替大军阀和大走资派贺龙翻案的歌曲,唱了要负政治责任的!”
事已至此,要不唱,心有不甘,肉让人白吃了,酒让人白喝了,唱,如果被上面知道了,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于是,我提仪所有在场的人当场制定了一个口头君子协定:1,今天的事今天完,谁也不得出去乱说,包括自己的父母。2,谁要出去乱说被上面知道了,后果自负!3,谁要是将此事向公安部门告密,大家就将这个屎盆子全部扣到他的头上,由他一人承担!如被判刑,一个都少不了!大家一齐判!
有了以上的这个口头君子协定,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才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让马三开始唱第一首歌:【洪湖水,浪打浪】,他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唱,但不敢大声唱,悄悄的像是被人捏住了1/2个嗓子似的:“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啊,清早船儿去呀么去撒网啊,晚上回来鱼满舱……。”听着这首歌,我的哈拉子立刻就下来了,因为从一九六零年到现在,我还从来没吃过鱼,不知道鱼是个什么滋味呢?
他唱完第一首歌便开始唱第二首歌:【手拿碟儿敲起来】,但开唱之前他表示要连做动作带唱,要向大家展示他曾于文革前在学校里表演过的最拿手的“绝活”,他要求去找两个吃饺子的小碟儿,于是赶紧派人找了两个小碟儿,只见他把两个小碟儿扣起来夹到左手的指头缝里,同时被夹的还有一只筷子,另一只手则拿着另一只筷子,便开始随着节拍,以右手围绕着左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绕着圈子的唱起来,动作十分优美,和电影上卖唱女的动作一模一样,激动之间,大家便情不自禁和马三一起唱起来:“手拿碟儿敲起来,小曲好唱口难开,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先生老总听开怀……”。
当马三唱完前两首歌曲以后,我又问他:“你还会唱啥?”,他说:“我还会唱苏联修正主义分子的歌曲《红梅花儿开》”,一听这是一首苏修的歌曲,我不免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唱苏修的歌曲所承担的政治责任要比前两首歌曲大,够判刑的份上了。此时尽管我心有余悸,但还是心有不甘,“这些酒肉不能让这小子白吃了!”相信有那个口头君子协定在,不会被人告密的情况下,我怀着一种纯粹的侥幸心理,说:“马三,唱!放心唱!”,他便开始唱起了这首十分动听的俄罗斯民歌《红梅花儿开》:“青青小河边呀,红梅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喜爱,不是我不敢向他表白,痴心的心里话无法讲出来……”
他唱的第三首歌是《敖包相会》,第四首歌是《看见你们格外亲》,最后唱的三首歌还是苏修的,分别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和《三套车》…(接下篇) |